哭泣的爆竹（沭阳安全生产征文）

哭泣的爆竹

那次回江西老家，和几个朋友去了趟县城的凤凰山。凤凰山坐落在城郊，原名鸡笼山，几年前才改的名字，顾名思义，大概是出于对“鸡变凤凰”的美好愿景吧。
走进大门，首先映入我们眼帘的是不远处的一尊人物雕像。那人一身古代装束，一只手微微举起，拿着个什么东西。可是，我们既不知道这是何方神圣，更不知道他手里拿的是什么。因为不知道，就有了各种猜测：有的说那可能是家乡的一位古代文人，手里拿着一卷书；有的说那也许是山神，手持震山之宝；还有人说……可等我们走进一看，所有人都大跌眼镜，因为雕像下方赫然写着：爆竹祖师——李畋。原来是李畋，而手里拿着的是古老的爆竹。还别说，真是栩栩如生。
传说李畋为布衣出身，常以砍柴打猎为生。唐贞观十九年，洪水泛滥，瘟疫流行，发生了“鬼混唐朝”的闹剧。唐太宗因此精神失常，日不思食，夜不安寝，梦见妖怪捉弄他。御医、名医多方久治不愈，文武大臣忧心如焚。魏征献计下诏全国各地，为皇上除妖消灾。李畋看了皇榜，回家后锯100个两头带节的竹筒，筒内装满硝磺，安上一根引线，便直奔京师而来。晚上，李畋待太宗皇帝斋戒沐浴，单独寝居后，将竹筒放在太宗寝殿四周，并安排勇士执香火守候。子夜时分，正当太宗皇帝拳打脚踢做恶梦时，李畋击鼓撞钟，勇士们同时将引线点燃，刹时间，硝烟四起，爆竹声响个不停，捉住山魈的呼声此起彼伏。太宗皇帝惊醒，披衣而出，见李畋在院内大燃柴火，忙问为何，李畋答曰：“迷害皇上的山魈已被擒获烧死。”皇帝惊喜万分，顿时精神振奋，病情减退。李畋因为除妖治病有功，被太宗皇帝赐封为“爆竹祖师”。
我的家乡是全国有名的“爆竹之乡”，几乎每个村都有几个至十几个大大小小的爆竹厂。所以，推崇或者说敬拜李畋也就不足为怪了。
李畋传说中用竹筒做的爆竹我没看过，因为在那以后随着火药的普及，造纸业的发展，经过不断的实践，爆竹匠人用纸卷成筒，装上火药、导线、将两头扎紧，将竹筒爆改为了纸筒爆，结成长鞭形，故又称鞭爆。虽然不再用竹筒，但“爆竹”这名字一直沿用至今。
爆竹的制作过程分为三个部分：炮身制作、火药制作和引线制作。每个部分又有着许多道工序。爆竹产业是典型的劳动密集型产业，生产起来是全民行动，男女老幼齐上阵。我从五六岁开始，就参与了我唯一涉足过的一道工序——插引线。插引线是炮身制作的工序之一。八百多个用纸卷成的爆竹空筒被尼龙绳扎成一个六角形的饼状（所以一盘就叫一饼），就像一个蜂窝，待封底、装土、上硝后，接着就该往这些孔里插引线了。它的难度系数不高，只要双手健全且不弱智低能，谁都做得来。刚开始做，只能一根一根地插，一饼爆竹插下来，几个小时就过去了，眼发胀，头发麻。“不要你做，去耍！”这是妈妈常说的话，可我玩不了多久，感觉没意思，就又屁颠屁颠地跑回来“工作”。久而久之，我练就了一项本领——可以同时抓着三四十根引线插下去，百发百中。这真可谓是羡煞旁人，成为我骄傲的资本。上学了，识字了，我开始“做账”，记下自己每天做了多少。每次看着这些至今残留在老屋房门背面的歪歪扭扭的粉笔字，都会忍俊不禁。
因为爆竹易生产、利润高，早年许多有点积蓄的农民都靠这个发了家。现在在我们那的大街上，你碰到一个坐拥宝马香车的爆竹老板，往前推几年十年，指不定他正在田里扶犁。
爆竹生产虽然利润高，但生产风险也高，安全事故数量和严重程度都是惊人的。因为经常出事，所以就有很多人被烧得毁了容，还有许多人被炸飞了胳膊或腿。然而，比起那些在事故中粉身碎骨的人，他们无疑又要幸运得多。
这些事故听得多、见得多了，也就麻木了。真正触动我的一件事发生在初中，那时班一个叫小燕的女生，寒假期间一家人在家里做爆竹时发生爆炸，小燕和她妈妈被炸死，弟弟被炸成重伤……那一刻我才明白，做爆竹不是玩小孩子过家家，稍有不慎就得付出鲜血和生命的代价。看着朝夕相伴的同学顷刻间和自己阴阳两隔，我的痛感是那样的清晰。
这件事后不久，更惨重的事故发生了：我们临镇的一个大型烟花爆竹厂发生爆炸，数十条鲜活的生命瞬间灰飞烟灭，连远隔几十里的我家的窗子玻璃也震裂！
事故越来越多，伤亡越来越大，爆竹生产便逐渐规范化：不允许领到家里做，而且要建标准化厂房。可即使这样，事故还是不断。更让人痛心的是，有的孩子不顾厂门口那“未成年人禁止入内”的醒目大字，放学后不是在家做作业，而是扎堆走进厂里从事爆竹生产。于是，不少事故中，往往会不幸地搭上几条鲜活的小生命。
有时我想，既然爆竹产业这么危险，那就干脆取缔它算了。可这毕竟是过于天真的想法。要知道，很多人就指望做这个来挣柴米油盐呢。想到这个，你就不难理解为什么在爆竹生产的淡季，很多人抢着要多分到一点给自己做。
现实就是如此苍白，苍白到近乎无情。
站在李畋像前，我良久无话。

作者简介：龙启涛， 1989年4月生，汉语言文学本科学历。干过报纸编辑，做过网站记者，已出版散文诗歌合集《昙花痛》。现供职于中共乐昌市委宣传部。
通联：广东省韶关市乐昌市政府大院一楼乐昌市委宣传部  龙启涛
邮编：512200
邮箱：524026154@qq.com
QQ：524026154