师傅的遗憾（沭阳安全生产征文）

师傅的遗憾

美味一馊（署名）


那年，我因高考落榜在家困居了半年。日子吞噬着我的自尊，生活的拮据却不停地膨胀。无奈之下，我只得辞别父母亲友，远赴新疆克拉玛依，做了一名石油工人。

“克拉玛依”在维吾尔语里意为“黑油”，它位于准葛尔盆地边缘。这里大部分地区为戈壁滩，干旱少雨，夏天异常炎热，冬天却冷如冰窑。第一天上班，站在油井平台上，望着“平沙莽莽黄入天”的准葛尔盆地，我就有些后悔和心悚。可想到家中父母那满头的白发，我狠狠地咬住下唇，咽下流出来的咸涩的鲜血才没有打退堂鼓。

同班的工友大多是来自五湖四海的农村人，南腔北调的话实在难懂。工作之余，我便一个人躺在戈壁滩上的沙窝里面，想着自己的心事。

我的师傅第一眼看上去有40好几，猪干色的脸上纵横交错着深纹，后来才知道他没有我大，可见戈壁滩上的风沙日照是如此的毁容。他喜欢抽烟，一块来钱的颗粒莫合烟，一顿饭抵得上我一天的食量，力大如牛。我和他一起扛一根100多公斤的钢管，我累得张开嘴直喘粗气，他只需将食指和中指塞进管头，轻轻一提就起来了，还面不改色地哼着家乡的“黄土高坡”调儿，满是戏谑地望着我。

每隔三五十天，油井便下来一个采油工，是女的，约有40多岁。师傅直愣愣地瞅着她，像阿Q见了吴妈，前后只有10来分钟的样子，师傅见缝插针，凑上去搭讪，老女人理也不理他，抄了数据钻入小车，绝尘而去。等女人走了，师傅就停机走回休息地，斟起劣质烧酒，一边喝一边说：坐一趟回市里的班车，看见的女人比在井上一年见过的女人还多。

酒后的师傅说话没有闸门，他说他结婚早，有3个儿子了，最大的已经快高中毕业了，媳妇在北京工作云云，可就没人相信。特别他在醉酒后，在黄土砌成的墙上画女人，接下把嘴往上凑，还伴奏着唤猪的嗓音。当我犯恶心时，冲他甩一句，你就该喝酒喝到胃出血，住在医院里，医生有女的，护士可全是清一色的漂亮妞儿……师傅脸红脖子粗地说，他在城里就有“情人”，她漂亮迷人，你不信哪天带你去看，我每次回城港都要去她的发廊里，享受她的又捏又揪。我险些笑岔了气。

没想到我的一句话，把他“咒”了。

那天傍晚，师傅摘下安全帽，用两根手指捏着吊在眼前，测了测风速，然后很随意地说：“大风要来了，少不了8级。”我那时觉得好玩，在内地是不可能遇上8级大风的，就站在钻井台上没有动。

不久，刚爬上来的月亮就不见了，天昏地暗，我们被铺天盖地而来的黄沙吞没，相隔仅数米的井架上的灯光瞬间就不见了踪影。风渐渐加速，我一泡尿还没有撒完，飞沙走石就扑面而来，尿液又被风吹了回来，喷上我的脸，倒溅进了我的嘴里。钻台上的钢管和零件在风中撞击得“叭叭”作响，有木条隔着的电线也相互撞在一起，“噼里叭啦”地冒着一团团紫蓝色的火球。其他的人丢下手中的活计，四处寻找避风的地方。师傅见我被眼前的情形吓傻了，边冲我吼着什么，边一把推我下井台，也就在这时，一根立起的油管倒下，重重砸向师傅……

要知道，戈壁滩上通讯条件十分恶劣，加上人烟稀少行车不便，等到把师傅送到医院时，已是七八个小时后的事情。

的确，一位年轻女医生还真伸手摸了摸他的胸部，就差没有给他做人工呼吸了。女医生说，送来太晚了，没有必要了——师傅没有这个福气，如果再坚持一口气的话，他就能对来自女人的柔情，会以他惊恐万状的傻笑相回敬。我臆断。

师傅当年29岁，身高1米85，体重78公斤，他18岁就在油井工作。师傅没有亲人，什么老婆孩子的，扯蛋！他还是个货真价实的处男……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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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真实姓名  钟志红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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